哈巴狗電台 沒有用是一種優點
■陳真（醫師）2008-04-20
問哲學有什麼用，就跟問愛情有什麼用一樣，它沒有任何用處，卻在根本上改變了世界。世界不存在，存在的只是我們對人事物的看法，當我們改變了觀看的方式，事實上就改變了世界；表面上什麼都沒變，實際上一切都已經改變。西方文明之大，或許就在於它始終願意真實聆聽文人哲人無用、抽象的理性與感性。
沒有用不是一種缺點，而是優點。成為基督徒有什麼用？一點用也沒有；既不財源廣進，也不左右逢源；不但沒用，反而會倒楣，就像齊克果說的，當一個人決心實踐基督的教誨，他在這世上將崎嶇難行，飽受折磨誤解與訕笑。但也正因為如此，宗教彰顯出它的深刻價值。愛情也一樣，愛情有什麼用？一點用也沒有，甚至直教人生死相許，但其珍貴恰恰在於其無用與盲目無視於現實，而不在於其精打細算。
問一個東西有什麼用，就是在給它打算盤，看它能有多少肉眼可見的利益與用途，「務實」的台灣人總有此一問。但就如《小王子》所說，世上珍貴事物是肉眼看不見的。一段偉大的愛情之所以偉大，正因其純粹而無現實用途。康德認為，生命神聖，因其本身就是一種目的，而不是其它目的的手段；音樂、哲學或愛情也一樣，它們本身就是目的，而不是一種可以拿來「用」的工具或手段。你可以鄙之棄之，但若以其缺乏現實利益而嘲弄之是荒唐的；因為那本來就不是它所欲追求。
問一個東西有什麼用，就是在問它能值多少錢，但珍貴事物之所以珍貴，正是在於其無價，在於其無法用金錢衡量。19世紀英國作家王爾德（Oscar Wilde）說得對：「犬儒主義者對價錢一清二楚，對價值卻一無所知。」價格（price）與價值（value）是兩套完全不一樣的東西，兩種截然不同的觀看世界的方式；信其一便無法信其二，終究你只能挑其中之一當主人，做為生命的歸宿；不能既信耶穌又拜撒旦。這不是一種道德呼籲，這只是一種事實描述。什麼樣的眼光，自然就會看到什麼樣的世界；相反的世界，有著相反的味道。所謂「爾之美食，吾之毒鴆」，兩種世界是無法共乘一軛的；以為大家都在盤算著你所謂美食或以此顧盼自雄，無非荒唐。梵谷生前一張畫也賣不出去，死後卻以天價賣出；但價格高低無損亦無益其價值。當你看著一幅畫，心中盤算著它值多少錢，以此來決定你對它的仰慕，這意味著你還不明白什麼是畫，什麼是哲學，什麼是愛情，以及什麼是生命。
世上一切盡皆瑣碎平凡，唯有愛戀眼光使其不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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